每一次步入这古茶林,禁不住思如潮涌,毕竟弥散着千古神秘又充满现实诱惑的地方已经不多见了,这片茶园在人们心中所激发的猜测想和热情远不是逛一座老城或探一座地宫能够相比的,它的存在太过漫无边际长,千百年来生生不息,从史前人类发现茶,利用茶,栽培茶,这里就像是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一部完整的茶文化史。
几千年来,没有文献记录下发生在这山里的一切,在人们难以尽收眼底的郁茂的群山中,布朗人用原始的工具,勤劳的汗水留下了这一片令世人震撼的文明遗迹,可以想见到它的经年不息,绵延不绝,这般的漫长,到底串着多少灵魂的悲怆或憧景,模糊的历史传说,尤如虚幻的影子,聚实的焦点,唯有这几万亩古茶林,几代布朗人的灵魂在这林子里飘飘荡荡,只在故土家园横陈着人类的奇迹。穿行在古茶林中,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迷离,顿生恍然世外之感。
公元2005年4月17日,芒景山里的布朗族又爬上了先祖岩冷(又作“哎冷”)的祖基地。古木参天,茶树葱郁,身着亮丽色彩的人们把平日里幽森郁茂的大森林一下子渲染得灵动而热闹,七个布朗寨的人们汇聚在这里,举行他们传统的祭祖仪式,呼唤祖先岩冷的英魂。这简单而原始意蕴甚浓的仪式,穿越了干百年,这古老的传承,让万代子孙直追根源,祖训永铭,香火相承,茶魂召召,英灵长存。
叭岩冷(也称作“帕哎冷”),是布朗族的祖先,是世界茶文化史上一位留有遗迹,有据可考的种茶始祖。代代传唱的古歌可以作证,连山成片的古茶林可以作证……
从布朗族的传世古歌以及后来的傣文记载的文献中,我们大致可以知道“岩冷”生活的时期正值唐代。这时,我国西南部的各大部族正在完成各民族各支系的重构。考古证实,古濮人是澜沧江流域的原住民族,在大重构的历史背景下,分离出了今天的佤族、布朗族和德昂族。岩冷正是这一特殊时期的布朗族的首领。从此在澜沧江沿岸迁徒辗转,终落脚芒景山上。
岩冷所代表的是从古濮人族群中重构下,新兴的布朗族的创世祖,他也不例外地被包装成一个民族智慧的集大成者。客观地看待史实,岩冷只不过是深居丛林中的几个小部落的首领。他率部迁居的芒景,也只是傣王统治下的一块小小的领地。至今,当地布朗族习惯称“叭岩冷”,“叭”是傣王统治制度中一个官阶很小的官名,是傣王任命的管理芒景山头几个寨子的头人。“叭岩冷”就任时,景洪傣王以金伞一把,珍珠一颗,长矛七把相赠,世世代代的布朗族视这些物件为“叭”官职的任命状,并一直保留到20世纪60年代末……
高吭而充满原始意味的呼唤,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丛林中,临时用树枝、芭蕉叶搭成的一个小小的祭台,四周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祭台上,有看卦的鸡,有腊条,有米,有钱,诵经看卦、原始宗教与小乘佛教并存,平添了一层文化交融的意味。这一瞬间,岩冷的子孙,来自世界各地的茶人,还有景仰茶文化的专家学者,人人都发自肺腑的呼唤,呼唤茶之魂、茶之礼、茶之神。因为,在中国文化的建构中,茶是从平实的生活中精神化了的灵物,一片叶子打开了通灵的阀门,物形之叶即幻化为通神之物。人们感慨于小小的叶子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吸咐力!
睹物思源,而这“源”——茶之源,一直是飘飘忽忽难得实迹。传说中走来了神农,华夏之祖,一个伟大民族全能大智的化身;传说中走来了孔明,他治蜀安邦之策恩泽蛮夷,边民们则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呈现出来,来武装神话他们敬重的诸葛臣相。而今,人们才看到一个真真切切的种茶始祖——岩冷。在他的故地,在他始种茶叶而今万亩成林的大山中,念诵着他留给子孙们的遗言:“留给你们牛马,十白遇病而亡;留给你们金银财宝,也十白你们花光;就留给你们这些茶树,才会让子孙后代取不尽用不完”。这遗言造就了澜沧江两岸千年古茶林,成就了一个以茶为生的民族。今天,我们在这里祭奠这位种茶始祖,呼唤茶魂,愿国饮昌隆,福佑众生。
(注:叭岩冷,是汉字注布朗语音名,“叭”为官名,“岩冷”是人名,其意为老大。地方史志等权威论述均用此名,在有的论述和当地的缅寺里,有称作“叭哎冷”和“帕哎冷”的。) |